青城云琅

诗兴大发

温客行x蓝湛《缚魔》(4)“变数”

04


少年人如早春冒尖的笋,时间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,才三四年光景,笋箨迅速脱落,青竹枝条开始伸展,强势又充满了生命力。

温客行脸颊稚气退去,眉目轮廓日益清晰,已依稀可窥见日后风华。有时蓝湛走得久一些,一旬未见到他,他便好似蹿了一节,如今,个头已经长到蓝湛鼻尖了。

 

三年多前,他凭着浑身本事赖上蓝湛时,蓝湛曾与他约法三章。

 

“第一,亥时后不管我去何处,不可跟。”

彼时温客行正啃着蓝湛给他买的糖葫芦,糊了一脸油光水亮的糖衣,点头如捣蒜,嗯嗯啊啊地应好。

 

“第二,我从不在某地久留,自然也不会为了你而留。”

温客行听出他言外之意,献宝似的说:“你放心走,我能跟上,三天不跑我难受。”

 

“第三,我回蓝家,不可跟。”

“哦好……啊?为什么?”

其实温客行问完就后悔了,这有什么好问的,自己这样的人怎么好带回家。

“嗯,好!”他并不介意。

 

几年来,蓝湛带着他从平州走到亭州,渡过淮水,踏过黄沙,甚至去过蜀中,跋涉过“天梯石栈相勾连”的蜀道,看了许多温客行未曾见过的奇山异水和万千风物。

 

他逐渐了解也接受了世上真的会有修仙者和妖魔鬼怪的事实,起初觉得很新奇,后来对蓝湛的崇敬和向往占了上风,再后来,独自望眼欲穿过无数个没有回音的三天五天后,更多的情绪则变成了担心。

 

于是他便变得非常割裂:只长个子,学些耳濡目染来的礼数仪态,但撒横娇的性子却越发炉火纯青。

 

有一段时间,他们在蜀中遇到了很多麻烦。那大约算是很严重的一次邪祟集体暴乱。蓝湛夜猎时遇到了蜀地本家仙门李氏的门生,便结伴而行。十余日才清了青城山上的山魑。

 

蓝二公子美名在外,得见本人,尤胜传闻,李家本家长公子便请他上邛崃山小叙了两日。

 

于是温客行再见到他时,两人已分别大半月。

 

温客行从未离开他这么久,满心思念和害怕,并随着时间流逝与日俱增,堪比度日如年。他将自己关在客栈十数天,消瘦了一大圈,五官线条又明朗几分,好似又长大了些。

 

所以那天,他恃宠闹起了脾气。

 

“怎么不说话?”

蓝湛抚琴的手停住,忘机琴上的独弦晕着幽幽蓝光,衬得他眉目愈发清冷。

 

温客行坐在一旁望向客栈窗外远山,眉头微皱,一言不发,手指却捏紧了手中的玉箫——蓝湛给他带回来的。

 

“我临行前已说过,蜀中多山水,多雾雨,少晴日,妖邪也多些。”蓝湛无奈极了,收起琴,走到他身旁,垂眸看着他,伸出手抚平他快要皱出褶子的长眉。松香附了满衣袖,氤氲进温客行的鼻腔。

 

他忍了许久,一咬牙,终于别扭道:“青城山留人便罢了,邛崃山水也这么秀丽吗。‘少不入蜀’,古人诚不我欺。”

 

“……”

蓝湛伸手牵出他手中的玉箫,当头便轻敲了他一下,佯怒到:“没规矩。何处学来的乖张劲。”

 

温客行转头看了蓝湛一眼,蹭地站起来撞进他怀里,额头抵住他的下巴,闷闷道:“我告诉你蓝湛,我以后要是一个月未等到你,我就死给你看。”

 

“……”

“你在胡闹什么?”蓝湛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。

 

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住温客行的肩膀将人推离开,正视他的眼睛片刻,寒风冷雪便劈头盖脸将温客行从头凉到了尾。

 

“青城山上的山魑都到了山脚,那天我与李氏再去慢些,一个幼童便没了脊髓。仙门之间亦有往来,他留我只因为我是蓝家人,我应他亦如此。”

 

“你十岁时我将你抱回,养你教你,你如今将生死话作儿戏。”

——方才那句话,是要戳谁的心窝。

 

温客行倏地顿住了。他抬起头看着蓝湛疏淡的眉眼,看了一瞬喉头便酸痛难忍。

“对不起……可是,我见不到你的每天都提心吊胆。那晚他们用脚踹我说要把我卖给官老爷时我都没有这么害怕过。”

 

蓝湛一怔,余怒和心软两相交叠,胸口像轻羽落进寒潭,起了圈圈涟漪。

 

他抬手轻轻顺过温客行的发丝,看着他泛红的眼尾,叹了一口气道:“你曾求我许久教你修仙,我未应允。本不欲你接触此道,生老病死如寒暑交替,未尝不是自在。”

 

他顿了一下又说:“往后我教你术法吧,再大些便与我一道夜猎。”

 

蓝湛不知这句话有何机窍,忽地打开了温客行泪腺的阀门,这小崽近一两年已很少动用这项绝技,可那天他将头埋在自己肩侧许久,濡湿了一片单薄衣裳。

 

温热的泪水在蜀中的寒凉晨雾中冷却,将寒意悉数染在蓝湛肩头。

 

后来,温客行攥住他如云的白袍,低声说:“对不起。”

 

彼时晨光熹微,蓝湛修长的手指自他发间穿过,一下一下轻抚着半大少年的细软发丝,窗槛雕花打碎光束,撒了他满身细碎浮光。

 

他温沉如误入凡尘的神佛。

 

蓝湛果然真君子,既允诺了教温客行术法,隔日便要兑现,且做得十分用心。

他带着温客行去到了邛崃仙山,在山脚选了一处景色极佳的小院,大手一挥,买了小半年的使用期限。他说邛崃灵气重,对引气入体有益。由于带着名不正言不顺的小累赘,便没有上山再叨扰李氏。

 

温客行昔日出入平州声色场所学来的嘴贫功夫随着个头日益见长:“啧啧啧……豪气啊蓝湛,你们家到底什么家境啊,不会住镶金白玉宫吧?十八个丫头服侍你日常起…啊!!”

 

避尘的剑鞘轻轻敲到他头上,蓝湛睨他一眼,含笑说:“你若不争气,迟迟未能引气入体,我还要再给房主续银钱。”

 

“传闻,没有学不会的徒弟,只有教不好的师父。”

 

“……”

惯的。

 

后来残酷的事实证明,温客行不仅不争气,简直是块孺子不可教的榆木。

 

一月多来,蓝湛每日引温客行入定,在旁辅以蓝家清心曲,每天还要让温客行抄写三遍蓝氏的入门心法,定期或不定期念几段《抱朴子》里古老的智慧荼毒温客行的身心耳目。

 

——然而无济于事。

 

“有没有什么感觉?”

“有,太阳略晒。”

“……”

 

“今日有气感吗,若置身于天地之间,闻山海齐鸣,风声涛声……”

“没有气感,倒是有点气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 

“方才你静坐了两个时辰,十分专注,想必应有所得。”

“呼——呵——呼——”

“?”蓝湛终于无语凝噎了。

 

随着时间流逝,温客行的心境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起初是一点尴尬,随之而来的是不甘,又几日后他开始着急,如今有些难过了。

 

那日他坐在院外的青石上,不停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和杂草,脚下一块地被他祸害成光秃一片。

 

蓝湛措了措词,轻咳了两声开口说道:“仙门中也有仙根…不那么上佳的弟子,有的三五年才引气入体,已及弱冠还未能辟谷,仙门外的有些一生难摸到门槛,都是常事。”

 

温客行眉头拧在一起,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,不为所动,又垂眸生起闷气。

略一沉思,又觉得不够劲儿,抬头耍横:“蓝湛,你真不会教,你真不会……都怪你。”

 

“……”

蓝湛不知如何开口告诉他,因为他从未体会过如此艰难的“上下求索”。十岁那年,母亲故去,蓝湛寸步不离静室数月之久,性子也越发冷淡。某日他听闻后山有仙鹤长鸣,不自觉地循声而去,无意间跌入了禁地寒潭洞。

 

他在那里得到一把通体莹白的琴,琴上只有一根线,泛着幽蓝微光。蓝湛手指抚上独弦的瞬间便入定了,从此一脚踏入修仙道。此为云深一桩奇谈,蓝二公子十岁时便将“非池中物”顶在脑门上了。

 

“过来,我看看。”

蓝湛无奈之下探入了温客行的灵识。灵识是一切的根源,修仙之人的识海会十分排斥其它灵力的侵入,压倒性的强者甚至可以用这个方法废掉一个人。

 

蓝湛极小心地控制着灵力一点点输进温客行脑中,下一刻,他瞳孔忽地缩了一下,惊愣在原地。

 

那里面是一片诡异的虚无。

 

非人,非妖,非鬼,非修道者。没有任何灵力波动,也不似凡人的那种空旷。蓝湛未曾见过这样的识海,连他探入的灵力也被吞噬在虚无里,就好像,在极端浓稠的夜色里放了一只行将就木的萤火虫。

 

那瞬间,他的手轻轻颤了一下。

 

“蓝湛?不是,你什么反应啊,我不会没救了吧。”

温客行的声音拉回蓝湛的神思,他第一反应是想开口询问,忽然又觉此人大概什么也不知道,况且……蓝湛心头蓦地一跳,胸口莫名浮起隐忧。

 

他眼眸微闪,话音一转道:“没有,明日启程吧,我带你去姑苏。我未收过徒,但同门师兄或可一试。蓝家并非不收外徒。”

 

“嘶——”温客行吃了一惊,蓝湛话音刚落,紧张的人变成了他。

 

那晚温客行居然失眠了,在床上辗传反侧,久久未能入睡,思绪提前飘到了未曾谋面的云深不知处。

 

蓝家是什么样的呢?蓝湛的亲人是什么样的呢?他们会接纳我吗?不喜欢我怎么办?我这么笨会给蓝湛丢人吗?

 

温客行想了一整夜,到天边泛起些沉郁的白才在极度疲惫中闭上眼睛。结果,一口气没有呼顺,蓝湛就敲开了他的门。半个时辰后,他顶着眼下两片乌青一步一晃地跟着蓝湛出了邛崃,往东去了。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靠哭当1的黑历史一辈子抹不干净了我们温【说一下,养条小狗养几年都有感情了何况捡个人,不要误会,豆芽菜小温现在说是蓝的儿子都不过分。我们蓝不!炼!铜!所以请温某快点长大吧,你真的很烦啊小屁孩】


评论(5)

热度(30)
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